“越音绕梁”传承江南之美，一名越剧专业演员的公益推广之路

沈歆雯是国家二级越剧演员，作为范（瑞娟）派和徐（玉兰）派越剧小生，她塑造了梁山伯、徐光启等经典舞台形象。2014年，功底深厚的她主动向上海越剧院提出，愿意花大量时间走进校园、社区、夜校，成为越剧推广人，教授普通人越剧。 “我愿意做越剧推广人，是受父亲的影响。”50年前，沈歆雯的父亲沈越就在常州做着和今天类似的事——培养越剧观众。沈歆雯儿时的记忆里，常常看到一批批初中生拎着饭盒来跟着父亲学越剧。

“不以成为专业演员为目的，父亲培养了大约8000名普通学员，就是希望越剧专业演员在台上的时候，台下有热爱、看得懂的观众。”而沈越的初心和坚持，得到了包括尹桂芳在内的多位老艺术家的支持，后者多次应邀赴常州，给年轻的普通学员分享，场面不亚于今天的粉丝见面会。 父亲的话，沈歆雯从未忘记：“要做好越剧的传承，就要做好培训、选录、输送。”沈越多年的努力，让这8000名小学员中，约85%的人成为看得懂越剧的专业观众，还有不少成为戏曲和话剧从业者。

2014年，已经是上海越剧院专业演员的沈歆雯发现，院里启动的向普通人分享越剧的项目与父亲的期待不谋而合。“‘社会大美育’是一个向更多人传递越剧之美的机遇，我感觉越剧传承遇上了好时代，所以特别愿意去推广。” 苏雯洁，金融行业白领，忙碌日复一日，内心却始终期待能更深入地亲近中国传统文化。

周末，别的孩子补习语数外，苏雯洁却把儿子送去少年宫学剪纸。“特别希望传统文化的色彩在我们和下一代人身上得到浸润和传承。”

因为只知道一部越剧《红楼梦》，她带着父母、儿子去宛平剧院看了这部“经典款”。全家人被这一“江南致美”文化击中，苏雯洁心中也种下了一颗越剧种子。

意外的是，观赏《红楼梦》后不久，她便看到市民夜校开课的新闻。 “想要系统性地了解越剧的服饰、妆造、唱段之美，想要找到越剧院沈老师这样专业的老师，第一寻师无门，第二如果能找到也要花不少的代价。市民夜校给了我一个亲民的机会，我使出‘洪荒之力’抢到了越剧院沈歆雯老师班的名额，所以倍感珍惜。”

本期市民夜校的越剧课，沈歆雯从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引入，配之以唐代描述梁祝的古诗词，告诉学员梁山伯、祝英台、书童每一个动作代表什么情感，让他们从自己的生命状态出发，去感受越剧诗意感的灵动本质。
朱小萍，上海老年大学钦州书院越剧班学员。4年前，刚退休的她到老年大学“寻找可以学习的方向，让退休生活充实些”。 见到沈歆雯老师，朱小萍怯生生地说：“我从来没唱过越剧”。

沈老师：“现学几句吧。”

朱小萍唱了三句。

沈老师：“懂了，一张白纸。” 其实和朱小萍一样，苏雯洁以及市民夜校、社区、中小学的大部分学员，连票友都算不上，而是白纸一张。

“小白”最大的问题是不会演唱、不会舞袖、不会碎步吗？

沈歆雯说，学员们碰到的最大问题是——不敢开口。
如何让“小白”既懂又爱？

越剧是最能代表江南文化柔美感的剧种，但是如何让完全不了解的人来认识？如何让“小白”们敢于开口？ 沈歆雯想了很多办法，用学员“听得懂，感兴趣”的语言来介绍。

在戏曲进校园的过程中，沈歆雯发现，自己几十年来的专业戏曲学习方法不管用，孩子们没有功底，不会打开牙关，也不可能吊嗓子。“越剧是什么？一上来就说‘流派’、‘四功五法’会把学生镇住，也把学生推开。”

怎样让他们觉得越剧没有那么遥远？

磨了很久，沈歆雯决定打破戏曲框框，向更加“亲民”的配音学习，一则学习发音，二则用播音训练中的“提打挺松”教学生发声方法，进行“技能破冰”。 对儿童，她和同事创作了“越剧童谣”，朗朗上口又软糯亲切，边玩边唱趣味盎然；

对青少年，她把越剧纳入“国风范儿”，让青春期身披戏装、玩起了折扇；

对职场白领，她现场演绎反复教授，实力派身段唱腔+耐心细心赢得学员“真心喜欢”；

对老年学员，她分享尹桂芳、范瑞娟、徐玉兰老师们的唱腔妙处、艺术期望……

希望在视觉、听觉感官上激发学员的兴趣，现在，哪怕手上只有一件戏服，沈歆雯也能从此出发，讲一堂关于“什么是越剧”、“越剧之所以成为越剧”的课：越剧怎么来的？妆容有什么讲究？表演手段有哪些？…… “我觉得沈老师是一位能把事业进行一辈子的人，今天我更加认定这一点。”苏雯洁说，“为了越剧推广，她不仅用心传授自己的专业，为了让我们学得更容易更明白，还特地学习其他专业，来教我们这些不专业的学生。有这样的老师，怎么可能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越剧呢？”

起初，沈歆雯有一股子“专劲儿”，一心想教出好学生，但现实很骨感——因为不是所有的学生都熟悉越剧。在一次次的打磨中，她学着用更接地气的方式来传授。

为什么要做这种改变？ 

“如果不改变，你怎样和学员建立起一个好的沟通渠道呢？”沈歆雯反问。“越剧推广，是要更接地气地让未知群体更多地知道越剧。”她的反问里，让我们看到一个越剧推广人的初心、决心和勇气。
沈歆雯曾经问一个高中学生，你为什么来学越剧？

学生的回答让她动容：“老师，我不会成为演员，但我快要出国读书了，未来有一天，我可以成为越剧传播者，把我们的传统文化分享给外国人。” 沈歆雯说：“越剧本来就融合了传统文化中绘画、音乐、建筑、舞蹈、演唱、表演等多种表现形式，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越剧的传播者。”

朱小萍已经在生活中践行了“传播者”，她和伙伴们最爱的活动就是K歌，唱起歌来，上海老阿姨眼睛闪亮、秒回青春时代。“别的不说，跟着沈老师学了四年越剧，身板、走路姿态、仪容仪表也让我感觉到更加年轻优雅了。”苏雯洁很羡慕朱小萍的状态，但没有退休的她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越剧上，眼下的目标就是“只要每次课有一点点进步，一个学期12节课收获就很大了”。 其实，苏雯洁已经在办公室不经意地“传播越剧文化”，为了完成功课，她在休息时间架个手机在办公室里走身段，同事来自五湖四海，有的从没听过越剧，觉得新奇之余又鼓励她。“就像我当时看了《红楼梦》萌生学越剧的念头，也许他们下次在看到越剧的时候也会产生一点兴趣。”

 这么专业的老师，每个星期愿意花时间来教我们这些“小白”，无非而是希望更多人了解越剧、爱上越剧、走进剧场，继而感染身边的人，让我们的传统文化传承下去。

直播间里，访谈告一段落，沈歆雯和朱小萍师徒二人，同唱越剧《梁祝》经典唱段《我家有个小九妹》—— 越音绕梁，娓娓道来，清丽灵动。这种“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雅致、灵秀清韵的艺术表达，曾经是父辈们的“流行歌曲”。当曾经的“流行”成为经典和传统，传承给当下和未来就需要传承人作为桥梁，而沈歆雯就是越剧传承的一座桥。

“希望在传播时，能做到润物细无声的细水长流感，能从内心情感世界能触动你，实现文化上的心灵默契，这是我做越剧推广的目标。”

实习编辑：陈晗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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