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永流传 ，传统出新意：评京剧《白蛇传》

《白蛇传》是我国家喻户晓的民间传说故事，传统戏曲多个剧种均有改编，流传版本丰富。在曾白融的《京剧剧目辞典》就提到，白蛇故事形成于宋代，原本名为《金钵记》。后来，在明代《警世通言》中也收录有《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等说唱文学，为后世的“花部”提供了相对稳定的基本故事情节。目前京剧舞台常见的《白蛇传》多由田汉先生改编，他结合了弹词《义妖传》、传奇《雷峰塔》和话本小说《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黑龙江省京剧院的这版《白蛇传》，在传统经典基础上，从叙事结构、人物形象塑造等方面做了创造性发展。在古老故事中融入了富有时代精神的审美元素，使这一经典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在叙事结构上，田汉将多达34出的旧作改为京剧本时，《金钵记》为26场，《白蛇传》再凝缩为16场。在两次改编中他吸收了王瑶卿、李紫贵、杜近芳等艺术家的具体意见，还借鉴其他剧种的演出，甚至亲自到峨嵋体验生活。

而如今的版本，场次更为简洁，使得整个剧目紧凑有序。京剧版《白蛇传》删去与主线故事关联不大的剧情，从第一幕“游湖”到最后一幕“倒塔”，重点讲述白娘子和许仙之间的爱情故事。青蛇与白蛇之间的故事与情感也处理得更像现代生活中的闺蜜情；场与场之间的切换干净利落，尤其最后雷峰塔倒，白娘子从断桥缓缓走出，一个亮相，幕布合拢，不带半点杂陈。

在人物形象塑造上，京剧《白蛇传》剧目或折子的上演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直至新中国建国以前，“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均演出过《白蛇传》的故事，而后评选出的“四小名旦”李世芳、毛世来、张君秋、宋德珠曾合演过一场《四白蛇传》。经典的角色塑造，精彩的舞台演出效果，让新编剧目的每一次演出都带有巨大的使命和压力。

 “游湖”“结亲”“端阳”中大青衣的稳重，平稳而娓娓道来的唱腔，是许仙千娇百媚的娘子；“盗草”“上山”“水漫”中化身武旦身手敏捷，功底了得，是金刚怒目的蛇仙战士；“断桥”中既怨恨又维护的纠结与分寸，在巧妙的肢体和表情中展现，呈现给了观众一个柔情似水、为爱痴狂、无怨无悔的白娘子形象，一字一腔、一招一式中所蕴涵的平衡与雍容是那样地诗意含蓄。突出了白娘子高贵凄美的人性、含蓄而坚毅的女性形象，她更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也是戏中唱词自称的“蛇仙”。白娘子深明大义，没有个人私心，对感情没有执念却有坚定的信仰和信心，也正是这份大女主般的人性光辉，让故事的结局走向圆满。

蒋兰兰饰演的青蛇性格活泼、动作敏捷伶俐，是白娘子和许仙对戏之间不可或缺的氛围调剂。小青是性情中人，语言通俗市井，情感直白，表达方式率直，与白蛇相比，她更像是接地气的小蛇精。青蛇在“端阳”“断桥”中劝说姐姐看清许仙的懦弱无能，一言不合就要仗打懦夫的气势，与白娘子在中间的阻拦维护，“一来一回”以及许仙在一旁的闪躲与回应所传递出了强烈的戏剧张力与感染力，也让青和白两种色彩在舞台上的呈现得以更加清新明快。 《白蛇传》的改编有着鲜明的时代特征，如五十年代的改编，突出了反封建势力、追求自由恋爱的方向，逐步弱化了神仙佛理，试图挖掘主人公白娘子的真与善，以及许仙骨子里的怯弱与被动。而本次黑龙江省京剧院创排的大型神话京剧《白蛇传》的改编，则通过大主题下的小情爱凸显出当今时代的风向标，女性的独立、自我，不内耗。“断桥”部分面对许仙的“娘子救我一命”，白娘子满腹委屈终于有了爆发，五个“你忍心”的质问道尽许仙的摇摆、妥协、软弱，也道尽自己身心俱疲的痛楚。

“你忍心将我伤，端阳佳节劝雄黄；你忍心将我诓，才对双星盟誓愿，你又随法海入禅堂；你忍心叫我断肠，平日恩情且不讲，不念我腹中还有小儿郎？你忍心见我命丧，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只杀得云愁雾散、波翻浪滚、战鼓连天响，你袖手旁观在山岗。手摸胸膛想一想，你有何脸面来见妻房？”

看到这儿，观众也直呼“好”来表达看到“恋爱脑”清醒的喜悦。

领衔主演马佳很好地扛起了 “新白娘子”大旗，在表现白娘子真善美的同时，也有了对新时代女性爱情观的思考。

整部戏下来，正旦大青衣时展现悠扬婉转的唱功，武旦时玲珑的身段和扎实的武打技艺也赢得了满场喝彩。出现蛇妖这类特质的只有“端阳”中白蛇喝完雄黄酒现形，而舞台陈设上本剧也有较大改进，例如，在舞台背景上忽然亮相的“倒塔”中，雷峰塔在闪电中应声倒下，都运用了数字舞美技术，增强了舞台戏剧效果。

此外，纷繁的舞蹈、精美的服饰、悦耳的唱腔、丰富的伴奏，不仅令观众目不暇接，也增强了观众的审美体验。比如，白蛇与青蛇的精美的头饰，白娘子的白色戏服，无一不彰显东方美学的婉约雅致。而在“水漫金山”这一片段出现后，白娘子的打斗场面依然是京剧特有的平缓和稳风格，但同时也让观众感受到了紧张、激烈和刺激，呈现出了一种不徐不疾的美。“水漫”中众男女水旗手执水蓝色旗帜，与蓝色系服饰相映成辉，在舞台上与水漫金山的背景图构成浑然天成的景象，让现场观众纷纷拍手叫好！

对于观众而言，依托文学与艺术的戏曲最吸引人的永远是其故事以及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这也是能不能让经典剧目为现代观众所接受的关键。这一点，黑龙江京剧院做到了。其打造的大型神话京剧《白蛇传》让人眼前一亮，剧情安排紧凑而跌宕起伏，生旦净末丑起承转合，舞台布景紧扣情节，唱词、腔调、配乐相得益彰。白娘子“稳”的气象与京剧艺术“安”的风貌相吻合，是一场大女主与国粹王座的双向奔赴。其在艺术特色、审美体验、文化价值的求精将京剧作为国粹的魅力展现得更符合时代特征，为观众所接受所喜爱。

作者简介
白一君：四川工商学院 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