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锁麟囊》的有趣与不通

京剧《锁麟囊》是程派代表作，讲了一个积善有好报的故事。官宦人家之女薛湘灵有泼天富贵，成婚当日因避雨与贫寒之女赵守贞婚轿相遇，她将装有稀世珍宝的锁麟囊相赠，后来因一场洪水，让薛湘灵变得夫离子散、母亲走丢、财富尽失，无奈到邻省一个大户人家卢员外家做保姆，竟然意外发现自己六年前赠出的锁麟囊，于是当家主母与其结拜为姊妹，她又过上了富足的日子并且阖家团聚了。真是世事变化无常，富贵荣华皆有天定，积善行德必有余庆。

有趣的是戏曲最后一幕即使大团圆了，还要抛出个曲笔，薛湘灵换上了华杉，她自己却不知是什么缘故，于是她的丈夫就怀疑她成为了卢员外的什么人，可见这丈夫也太不了解信任自己的老婆了。遭遇洪水大难不死又和家人一起投奔在富户家做保姆的老婆，就因为这一点不解就这么想，实在太气人也太让人灰心了。当然，这也是情节安排的有趣之处。 看过业余演员演薛湘灵上楼看到锁麟囊惊异的内心情绪表达时，那一段水秀舞得颇具波澜，但看到专业演员真正表演时却是很含蓄内敛，动作幅度并没有那么大，突然了悟到，原来收的含义比放更深厚，专业演员更在细处表现，而观众也要 “入门”后方能了解表演的内涵。

“三让椅”这一段，观众都知道内中是怎么回事，但演员表演和戏曲情节安排非常有趣，极具欣赏性。你看卢夫人的问题从表面到深入，从大处到细节，步步深入，严丝合缝，最终完全确认薛湘灵的身份，却只是让至后台更衣，并未点破谜底，中间还穿插了傻丫鬟的插科打诨，增加笑料，薛湘灵则只是认真回答问题，并未参悟到其中奥妙（编剧安排的，实际上她不可能那么傻）。这一段真是越看越妙，卢夫人的提问技巧，简直王志、易立竞也要自叹弗如吧。

至于这部戏太多唱段真算得上脍炙人口了，什么“春秋亭外风雨暴”、什么“听薛良一语来相告”、什么“这才是人生难预料”……演出唱到此处就不由自主想跟着唱，想拍下来，但观演纪律是不允许拍摄的。

不解的是，程派唱法幽咽顿挫，能够很好地表现情节和情绪变化，只是刚开始薛湘灵挑选妆奁时那种娇生惯养、娇滴滴的小姐做派，配这个稍显粗沉的嗓子似乎总有些让人出戏的感觉。不知喜欢程派的戏友怎么看？

在人物性格塑造方面，薛湘灵刚出场时的那种挑剔和难伺候，与其一贯以来怜贫好施的做法似乎统一不起来。她先时富贵时能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价值连城的锁麟囊送给陌生人，且不叫丫鬟告知姓名，深深理解贫苦人家女儿的不容易；逃难时将辛苦得来的一碗施舍粥，轻易送给了另一个贫苦老婆婆，宁愿自己挨饿，这样一个仁义有大德品行高贵的人物，难道没有推己及人宽容体谅之心么？理论上来看，她可以让自己的嫁妆更称心如意，但不该反复叫人调换，尤其是薛良可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了，同时她有具体要求，比如鞋要什么花样、绣什么图案，大可以直接说，为什么非要一遍又一遍叫人换了才抛出答案，显出有意刁难人的样子？当然，编剧也许想体现薛湘灵前后的贫富差异，但对人物个性的统一性没有考虑周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