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夏明：昆曲现代戏表演体会

施夏明：昆曲现代戏表演体会

时间：2022年11月29日上午

地点：上海市宝山区沪太路4788号上海衡山北郊宾馆上海厅

11月29日上午，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院长、国家一级演员施夏明老师为学员们进行了线上授课，他结合自己近年来主演的多部昆曲现代戏作品，从一名专业演员的角度出发，分享了自己对于昆曲现代戏的表演体会。

昆曲能不能演现代戏？昆曲有没有必要演现代戏？这是大家通常会疑虑的两个问题。江苏省昆剧院（以下简称“省昆”）自1977年张继青老师在南京建院以来，历代昆曲表演艺术家始终坚持传承与创新并重的原则，在传承传统剧目的同时，不断进行着创作昆曲现代戏的尝试，留下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比如《活捉罗根元》《东风解冻》等。上世纪80年代以来，现代戏的创作进入了“沉默期”，大家都怕触碰现代戏，因为将昆曲的古典美学传统融入到现代生活当中，难度是很大的。但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舒适区”里，如果不用昆曲记录、表达、诠释当下的社会风貌和时代精神的话，很可能几百年后，昆曲舞台上依然是几百年前就在上演的《牡丹亭》。施夏明老师特意以京剧为例，认为京剧之所以成为国粹就是因为博采众长，昆曲同样也应如此。

基于此，省昆在2019年、2020年、2021年连续推出了三部现代戏作品《当年梅郎》《眷江城》和《瞿秋白》。这是三部风格各异的现代戏，施老师分别从念白、曲牌联套、程式化动作、人物塑造四个方面分享了他的表演心得。

《当年梅郎》

在创作《当年梅郎》时，省昆已经近三十年没有排演现代戏了。演员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话不会说”。梅兰芳的念白应该是普通话还是韵白？四平八稳、拿腔拿调的韵白是与当下社会脱节的，施夏明老师现场演绎了《牡丹亭.惊梦》当中柳梦梅的念白片段，这样的韵白在现代戏中会显得过于冗长，而普通话则缺少中州韵独特的韵味，因而最终选择寻找一种中州韵唱念的方法，在反复拿捏、打磨之后，形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念白模式。此外，梅兰芳出场与凤二爷打招呼所说的“不敢劳动”四个字，采用的是旦角念白的方式，一句话就体现出了人物的职业特征。这也说明了昆曲的语言是能够表达现代生活的。 曲牌联套是通过曲牌的排列、组合，来表达人物的情绪和情感，是昆曲艺术当中一种科学、讲究的创作范式。编剧罗周老师在创作时，严格遵循了昆曲本身的规律，采用了完整的套曲曲牌，通过曲情的起承转合、高低错落来推进剧情的发展。我们在创作现代戏的时候，要秉持“修旧如旧”的原则，遵循昆曲艺术的语言传统。

此外，就是“不会走路”的问题。昆曲当中的程式化动作大多依靠长衫水袖，而现代戏没有水袖。在《当年梅郎》中，梅兰芳的长围巾代替了水袖，模拟翻袖、折袖等动作，沿用了昆曲的传统，在消除违和感的基础上，保留了昆曲传统审美的质感。施老师给学员分享了《当年梅郎》第三场当中梅兰芳坐黄包车的片段，讲解了程式化动作的具体演绎。

2020年创作的《眷江城》取材于真人真事，讲述疫情之下江苏援鄂医疗队伍的动人故事，立足当下，感人至深。这出戏通过大量的程式化动作和对子戏来塑造人物，消除现代元素在昆曲舞台上的违和感。近期还排演了小剧场版本，在当下看来，依然具有温暖人心的力量。施夏明老师分享了《眷江城》当中的片段来说明现代戏中程式化动作应该如何表现。 施夏明老师直言这是挑战巨大的一部戏。昆曲传统戏中，才子佳人题材居多，而《瞿秋白》是一部革命题材现代戏。同时，瞿秋白是一位革命家，以往是由花脸或武生应工，而施老师巾生出身，多饰演文弱书生。为了演好这一角色，施老师广泛查阅了瞿秋白的生平资料，发掘了瞿秋白文人气质的一面，最终决定综合“巾生”和“小官生”的表演模式来塑造瞿秋白这一形象。这一出戏，是严格按照生旦净末丑的行当划分来进行创作和表演的。

声腔也是塑造人物的关键。作为革命家的瞿秋白，他的声音是不容有脂粉气的，但他常年体弱多病，故而在声腔上采用了真假声结合的演唱方法，多用真声，只在情绪激烈时用假声。即使声音是轻的，也要做到“掷地有声”。

施老师和学员们分享了《瞿秋白》的【山坡羊】选段，其中瞿秋白伏案入梦的摇摆动作是取自《惊梦》当中杜丽娘的身段。在这部戏中，程式身段较前两部戏是“松”的，这种“松”贯穿于全剧始终。主要是体现人物的内外反差，外化人物的内心。比如与王杰夫对峙一段，借下棋来表明各自的立场，更是通过一个擦眼镜的动作来表现人物的所思所想。“擦眼镜”是一个十分生活化的动作，将它加以艺术化，在符合人物性格、符合情节逻辑的前提下，就是合理的程式化动作。而程式化的动作，就是古老的昆曲在一代一代的演员不断的舞台实践当中，和观众达成的共识。我们也希望通过不断的打磨作品，能够留下自己的这条道路上探索的痕迹。 在互动环节，施夏明老师谈到，程式化动作要建立在逻辑基础之上，服务于情感表达，才有意义。编剧在创作剧本时，应该熟悉院团和演员的艺术风格，量体裁衣地写戏，以便准确地呈现出剧本的面貌。在被问到最想演的角色时，施老师回答还是想尝试具有反差感的角色，比如有腹黑属性的角色。新编《蝴蝶梦》当中，施老师饰演了楚王孙一角，是一次有趣的尝试，剧目预计于明年1月公演，敬请期待。

此前已经有编剧罗周老师畅谈了她创作现代题材昆剧的经验，此次施夏明老师从演员的角度，再次探讨了昆曲能不能以及如何去表现现代题材的问题。从他的授课中我们可以体会到，省昆的编导演老师们在真正做到坚守昆曲固有体式传统的基础上，进行了积极大胆的创新探索，编剧和导演、演员做到了珠联璧合、配合无间，所以才能不断推出成功的现代题材作品。施夏明老师的授课进一步增强了学员们的昆曲编创信心，也为学员们提供了宝贵的现代题材剧目的成功创作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