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届中国昆剧艺术节·评论 | 吕靖波:活泼自然 清新优雅——评上昆《玉簪记》演出
时间:2024-05-10 14:48:10 阅读: 次 作者:吕靖波 江苏网络文艺观察
活泼自然 清新优雅——评上昆《玉簪记》演出
文 | 吕靖波
凡关心昆剧者,未有不熟悉《玉簪记》的。
《玉簪记》问世时,吕天成只将它列入中之下品,祁彪佳也表示不屑,然而其舞台生命力却出奇的强,强得让人诧异,像吴梅便认为《玉簪记》填词“不可为训”,又对它“盛传于世”感到不解。
在京剧最火的年代,程砚秋、梅兰芳等一众京剧名角偏以能演这部昆曲为荣,他们的演出地点又多在上海。俞振飞也常演此戏,并多次和程砚秋合作。因着这些个渊源,《玉簪记》理所当然地成了上昆的拿手戏。华文漪饰演的陈妙常、岳美缇饰演的潘必正,一样都深入人心。
其实,《玉簪记》是一部相当难演的戏。难在何处呢?借用上世纪20年代《申报》一段广告语,那便是:“《玉簪记》中之‘琴挑’‘问病’‘偷诗’三折,词句香艳,情致缠绵,为昆剧正宗,名垂鞠部。演者非口齿清晰,表情细致,则红氍减色,味同嚼蜡。”诚哉斯言!
文 | 吕靖波
凡关心昆剧者,未有不熟悉《玉簪记》的。
《玉簪记》问世时,吕天成只将它列入中之下品,祁彪佳也表示不屑,然而其舞台生命力却出奇的强,强得让人诧异,像吴梅便认为《玉簪记》填词“不可为训”,又对它“盛传于世”感到不解。
在京剧最火的年代,程砚秋、梅兰芳等一众京剧名角偏以能演这部昆曲为荣,他们的演出地点又多在上海。俞振飞也常演此戏,并多次和程砚秋合作。因着这些个渊源,《玉簪记》理所当然地成了上昆的拿手戏。华文漪饰演的陈妙常、岳美缇饰演的潘必正,一样都深入人心。
其实,《玉簪记》是一部相当难演的戏。难在何处呢?借用上世纪20年代《申报》一段广告语,那便是:“《玉簪记》中之‘琴挑’‘问病’‘偷诗’三折,词句香艳,情致缠绵,为昆剧正宗,名垂鞠部。演者非口齿清晰,表情细致,则红氍减色,味同嚼蜡。”诚哉斯言!

如今的《玉簪记》,《琴挑》《问病》《偷诗》仍是必演的,再加上《催试》《秋江》,合成为千锤百炼的“小全本”戏。今年第九届中国昆剧艺术节以2019年重排的老戏《玉簪记》作为闭幕演出,寓意深刻,回归传统、复刻经典成了昆曲艺术的新潮流。演潘必正的胡维露和演陈妙常的罗晨雪,其实都不那么年轻了,却依旧在舞台上将少男少女的恋爱情态演绎得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这种跨越年龄的摹仿,虽是戏剧艺术所共有的,我总觉得昆曲的妆容与做工将它发挥到了极致。
昆剧男角中,巾生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其看家戏“琴棋书画”之首即《琴挑》中的潘必正,这也是观众掂量演员分量的一个角色,演好不易。潘必正与《西厢记》里的张君瑞、《牡丹亭》里的柳梦梅,都属于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书生,那如何在表演上加以区分呢?关键在于一“活泼”上。除了眼神的灵动、步态的轻盈及折扇的潇洒外,对爱情更为主动积极是潘必正身上的精神特质,胡维露深刻把握了这一点,将那种轻狂劲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大胆又不显轻薄,懂风流而未坠恶趣,真情赤诚之外,始终以清雅俊朗的形象示人。
与潘必正相比,陈妙常的内心活动则充满了犹豫和挣扎,但在潘必正一次次的告白和自己一次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后,她终于丢掉了心中的“云帚”。云帚在《玉簪记》中很具象征意味,《琴挑》《问病》《偷诗》三出,陈妙常基本上云帚不离手,或挑高或横扫,俨然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世俗偏见与清规戒律,直到她只身追赶心上人时,那柄云帚终于不见了,她也完成了从“内热外冷”到“内外俱热”的升华与转变。罗晨雪对这一人物性格发展的体察无疑是细致与准确的,面对琴挑,她嗔态可掬;遇到偷诗,她羞急无奈;为追上情郎,她又不惧风波,是如此的急切与不舍。在两“船”相接时的那一跃,演员翻飞的水袖和腾空的身姿仿佛人物在一场风花雪月中的蝶变。
胡维露与罗晨雪除了各自成熟的唱腔身段之外,他们之间的默契配合可谓天衣无缝、无可挑剔。这部戏中生旦的舞台互动几乎无处不在,两人的感情也是在频繁的接触和拉扯中不断升温,特别细腻又特别有层次感,从这个角度论,《玉簪记》是一部很“现代”的昆曲。但是,这种接触与拉扯又是未触即电或是点到为止的,因此它仍是一部反映古人爱情的传统戏。
昆剧男角中,巾生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其看家戏“琴棋书画”之首即《琴挑》中的潘必正,这也是观众掂量演员分量的一个角色,演好不易。潘必正与《西厢记》里的张君瑞、《牡丹亭》里的柳梦梅,都属于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书生,那如何在表演上加以区分呢?关键在于一“活泼”上。除了眼神的灵动、步态的轻盈及折扇的潇洒外,对爱情更为主动积极是潘必正身上的精神特质,胡维露深刻把握了这一点,将那种轻狂劲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大胆又不显轻薄,懂风流而未坠恶趣,真情赤诚之外,始终以清雅俊朗的形象示人。
与潘必正相比,陈妙常的内心活动则充满了犹豫和挣扎,但在潘必正一次次的告白和自己一次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后,她终于丢掉了心中的“云帚”。云帚在《玉簪记》中很具象征意味,《琴挑》《问病》《偷诗》三出,陈妙常基本上云帚不离手,或挑高或横扫,俨然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世俗偏见与清规戒律,直到她只身追赶心上人时,那柄云帚终于不见了,她也完成了从“内热外冷”到“内外俱热”的升华与转变。罗晨雪对这一人物性格发展的体察无疑是细致与准确的,面对琴挑,她嗔态可掬;遇到偷诗,她羞急无奈;为追上情郎,她又不惧风波,是如此的急切与不舍。在两“船”相接时的那一跃,演员翻飞的水袖和腾空的身姿仿佛人物在一场风花雪月中的蝶变。
胡维露与罗晨雪除了各自成熟的唱腔身段之外,他们之间的默契配合可谓天衣无缝、无可挑剔。这部戏中生旦的舞台互动几乎无处不在,两人的感情也是在频繁的接触和拉扯中不断升温,特别细腻又特别有层次感,从这个角度论,《玉簪记》是一部很“现代”的昆曲。但是,这种接触与拉扯又是未触即电或是点到为止的,因此它仍是一部反映古人爱情的传统戏。

昆剧很重丑角,进安这个角色也是《玉簪记》独特风格与艺术感染力的关键所在,在玉成主人好事和捉弄调侃两个有情人方面,戏曲作品里的书僮形象无出其右。饰进安的张前仓演技精彩,功夫扎实,除了丑角共有的惹人发笑的言语与动作外,这个人物身上的个性也被他充分发掘了。进安总是能以局外人的眼光冷静地看待男女主角轰轰烈烈的爱情,不时地开点适度的玩笑,哪怕是陈妙常奋不顾身追来,勇敢地跃上“船”头与潘必正相聚之时,他也忍不住提醒:“你当心点,跌下去嘛,要变大汤圆个。”这些玩笑话除了给观众带来欢快的情绪外,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某种消解作用,后者有着特殊的“破执”指向。总之,若没了进安这个角色,《玉簪记》的魅力只怕要大打折扣。此外,进安与周娅丽所饰姑母,一动一静,一诙谐一刻板,为潘、陈二人中国式的浪漫增添了必要且充满活力的元素。至于胡刚饰演的艄公、谢璐饰演的艄婆,戏份虽不多,亦可圈可点。

“活泼自然”与“清新优雅”是《玉簪记》这部戏的灵魂,上昆的艺术家们做到了,每次转场都响起的热烈掌声和全剧结束时那经久不绝的掌声便是最好的证明。观众对剧情早已烂熟,掌声当然是对艺术家们高水平演绎最好的肯定。一部浙江人写的戏,由上海的剧团在苏州表演,实在没有比这更昆曲的了。
末了,有一浅见,欲就教于同好。《琴挑》中,陈妙常邀请潘必正操琴,历来的道白都是:“久闻足下,指法精妙,操弄绝佳。欲乘此兴,请教一曲如何?”此处,首句“久闻足下,指法精妙,操弄绝佳”大不通,陈妙常从何得知潘必正琴艺之佳?若为客套之语,寻常人见面,互道久仰,自是不妨,断不会直接称赞对方精通某一技艺,潘戴此高帽,万一不谙此道,岂不尴尬?况且,若陈妙常出口便是客套,不免俗气,也破坏了她的形象气质。检高濂原本,陈妙常的说白实为:“小道亦见明月如洗,夜色新凉,故尔操弄丝桐,少寄岑寂。欲乘此兴,请教一曲如何?”里面并无夸张之辞,这才是符合生活的艺术与合乎逻辑的表达,今本“久闻”数语,缘自《缀白裘》(“久闻相公精于琴理”),实属画蛇添足,虽是细枝末节,但既为经典,则不可不辨。
吕靖波:江苏省艺术评论学会副会长,徐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末了,有一浅见,欲就教于同好。《琴挑》中,陈妙常邀请潘必正操琴,历来的道白都是:“久闻足下,指法精妙,操弄绝佳。欲乘此兴,请教一曲如何?”此处,首句“久闻足下,指法精妙,操弄绝佳”大不通,陈妙常从何得知潘必正琴艺之佳?若为客套之语,寻常人见面,互道久仰,自是不妨,断不会直接称赞对方精通某一技艺,潘戴此高帽,万一不谙此道,岂不尴尬?况且,若陈妙常出口便是客套,不免俗气,也破坏了她的形象气质。检高濂原本,陈妙常的说白实为:“小道亦见明月如洗,夜色新凉,故尔操弄丝桐,少寄岑寂。欲乘此兴,请教一曲如何?”里面并无夸张之辞,这才是符合生活的艺术与合乎逻辑的表达,今本“久闻”数语,缘自《缀白裘》(“久闻相公精于琴理”),实属画蛇添足,虽是细枝末节,但既为经典,则不可不辨。
吕靖波:江苏省艺术评论学会副会长,徐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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